文葵

第八颗糖果

猫头鹰从黑湖尽头飞来，落在了黑发巫师的面前。

这里是霍格沃兹的最高点，从这里看下去，层层叠叠的塔尖，寂静的黑湖以及连绵起伏的群山都一览无遗。

黑发巫师看着不断落进咖啡杯里的雪花哈出了一团白气。

直到猫头鹰将携着的礼物交到他的手里时，他才突然动了，先是被一口咖啡呛得拼命咳嗽起来，然后咖啡杯从手里脱出掉落进雪里，他也不在意地抓起东西张皇地逃走。留下几只零星的脚印。

一直逃一直逃，从塔顶一圈一圈的向下，有学生在身后惊惶地喊着波特教授，也有画像被吓得尖叫起来，圣诞树的铃铛疯狂乱响着，他全然不顾，直到撞进空无一人的办公室才停了下来。

走前忘记关窗了，桌沿上已经盖上了一层薄雪。纸张被吹的满地都是，挂钟躲在收纳架后面滴滴答答地干涉着他的心跳。哈利背对着关死的门喘着气，眼前有些恍惚。

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仿佛是件很费力的事，他微微踌躇的从怀里捧出那份"礼物"，拆开眼熟的小包袱后那只是一颗被银色的糖纸包裹住的小玻璃球。

但这不是一颗玻璃球，这是一颗糖，哈利对它再熟悉不过，它只是被一圈玻璃给保护了起来。透过晶莹的玻璃外层，他能看到里面那颗指甲大小的糖果，圆的不够规则，就像一颗小核桃。

这颗糖果实在好看，隔着糖纸立在桌上，像颗水晶。雪色从窗帘的缝隙处流了出来，把小核桃点亮。

它真好看，哈利微微失神，比曾经收到的每一颗都要好看，他轻轻的将它敲碎，细心地剥掉每一块玻璃碎片，然后将那颗呈淡金色的糖果放进嘴里。

在霍格沃兹上学的每年圣诞他都会收到这样一颗匿名送的糖。

每颗糖果都封在厚厚的玻璃里面，被密不透风的保护着。

收到的第一颗糖果是透明的，那是他在霍格沃兹过的第一个圣诞。哈利收到后毫无防备的扔嘴里吃掉了。糖果入口即化哈利甚至没办法及时吐出来，又辣又呛，像是辣椒籽掺着蒜熬出来的。吃完辣得眼泪狂掉，导致哈利好长时间看着辣椒就犯怵。

当他吃完糖的那一刻，糖纸上出现了一个手写单词。

愤怒。

第二颗糖是在第二个圣诞节的末尾时分才收到的，结合第一次的经验，哈利足足忍了好几天没去碰它，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好奇心将这颗长得像核桃的淡蓝色糖果含进了嘴里。

酸，极致的酸，同第一次那样入口即化，但确实酸到每颗牙齿都仿佛软化成了棉花糖，酸到一个多星期都没办法正常吃饭。

第二颗糖纸上同样出现了一个单词。

嫉妒。

第三颗糖哈利本来打算直接扔掉，但他不记得当时的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好奇在心中疯长，最后还是没忍住将那枚淡绿的糖果放进了嘴里。

起初是辣，然后是酸，紧接着是一种说不出的怪味甚至还有些呛，吃进去哈利就后悔了，疯狂地喝了好几大杯水才缓过来。

忐忑地拿起糖纸，上面只有简单的一个单词。

恶心。

收到第四颗糖的那天心情很好，那几天是圣诞舞会，哈利作为三强争霸赛的第四位勇士尤其突出，在那些天里被各种人围绕着，压根没时间被这份礼物影响心情。哈利将它塞进抽屉放了好几个月才想起来。是某一天心情极其烦躁不安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它，自虐般地敲碎它的外壳将它放进嘴里。糟糕就和糟糕撞在一起吧，坏心情和烂糖果，绝配!

第四颗糖是淡红色的，像是下一秒就要熄灭的火苗。味道是微咸的，甚至有些淡淡的苦，没有多夸张的味道，是第一次没有直接化开的糖，哈利忍不住将它咬碎，还不小心被破碎的糖划破了舌头。

吃完后的余味是甜的，淡淡的，温和的甜，温柔的仿佛像是个错觉。

纸上慢慢淡出一个词。

报复。

收到第五颗糖的时候已经是五年级了，魔法世界的环境已经处在了支离破碎的边缘。他在那段时间里被梦境不断的折磨困扰着，有些疲惫意识也有些恍惚，收到糖果后苦笑一声像是喝水般习惯的将这枚琥珀色的糖咬在了嘴里。

首先是痛，痛到哈利从椅子里跳了起来，罗恩还被吓到似地调侃他，好久没看你这么精神了。忍受着没把它吐掉，哈利坚持着含着它，痛觉在慢慢消失，眼里已经被疼得湿润。直到它完全消失，他才慢慢起身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发泄了一番情绪，感觉压力松懈不少后突然感觉一股清凉的感觉出现在嘴里，像是一口掺了薄荷味的雪。

存在。

糖纸上写到。

第六颗糖是甜的，极度的甜，发狂的甜，哈利吃到的时候感觉整个嗓子都被堵住了，异样的甜味让他感到心里发慌，莫名的难受像洪水般朝他淹没过来。紧接着是又苦又涩，没有多难吃，但是这种苦涩在口中保持了很久很久，长达一个月。

和之前半透明状不同，它是巧克力色的。

吃完过了很久纸上才出现字来。

恐惧。

第七颗糖和第一颗糖一样是无色的，哈利当时在雪地里，用石块将它敲碎后合着雪放进了嘴里。那个时候他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不知道自己的方向在哪，糖也是，无色无味，转眼便和雪花一起融化在了口腔里。

无色无味的糖，像极了心脏的模样，没有味道，没有温度，哈利却感觉浑身都害怕的颤抖，手脚冰凉的可怕，他死死地盯住糖纸唯恐错过一丝信息。

还好，有字在慢慢显示。

字显示的极其的慢，哈利一边盯着看一边拂掉落上去的雪花，它仍然像是被冰住了那样在一点一滴的解冻。

结束。

上面写到。

他放弃了，他终于报复自己报复成功了，哈利想，第七颗是他唯一后悔吃掉的糖果。

吃糖容易戒糖难，头几年哈利每到圣诞那天都会魂不守舍一整天，这几年好不容易慢慢缓和下来，今天又收到了一枚。

这颗精致的糖果是硬的，咬不碎，只能慢慢的等它融化。味道很淡很淡，像白开水又不只是白开水，似有若无。吃完很久都没有任何反应，一点余味也没有。

哈利一开始僵硬的背脊开始慢慢松懈，整个人从紧绷状态变得垂头丧气起来。糖纸上什么也没有，哈利就那样紧紧地盯着它看，看了一天一夜，饭也不吃，谁敲门都不搭理，直到用尽办法也没办法让它出现字来才开始慌乱。

是空白的意思吗？或是遗忘?是彻底没有希望了吗？

没有希望了吗？

哈利感觉第七颗糖仿佛重新含进了嘴里，冰冷，带着雪的涩。

第六颗糖的味道也回来了，极度的甜腻和长久的苦涩。

第五颗糖的痛感和清冽。

第四颗糖的淡咸和微甜。

第三颗的百味陈杂。

第二颗的酸。

第一颗的辣。

所有味道他都尝到了。

愤怒。嫉妒。恶心。报复。存在。恐惧。结束。

也都懂了。

没忍住的，哈利眼眶突然湿了下，可能是嘴里味道太多了，也可能是嘴里什么味道都没有了。

带锁的抽屉里藏满了每张糖纸，那是他每个圣诞最珍贵的礼物。

可他从头到尾什么也没有做，一次回礼也没有。

他什么都没有做。

哈利突然懂了，他拂开桌上的雪再次展开糖纸，用羽毛笔在上面写上了一个词。

希望。

数息之间，银色的糖纸燃烧了起来化成了一枚晶莹的雪花，它微微亮着飞出了窗外。

哈利再次跑动起来，踢开椅子，推开门，办公室门口的小圣诞树被掀得哗啦一声摔倒在地。他什么也不顾了，顺着楼梯一圈一圈的向下跑着，跑过大堂，穿过长廊，一口气跑到了雪地里，然后在大雪里狂奔直到消失不见。

最特别的雪花是会发光的，被它碰到的每片雪花都会融化。

哈利最终从漫天飞雪中找到了他的雪花，跟着它一路飞奔。直到它飘飘荡荡地落进了一双灰色的瞳孔里。

他早就想好了要对糖果的主人说些什么。

比如，谢谢你的礼物。

比如，好久不见。

比如，还有糖吗？

比如，我很想你。

… …

德拉科没告诉哈利的是，那层“玻璃”是可以吃的，是糖的一部分，而且是甜的，每颗都是，一直都是。但如果直接整个吃掉，它就会变成再普通不过的糖果。

哈利没告诉德拉科的是，这些他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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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哈小短篇，是给霜霜写的G文(u•x•u)

@K